侠义江湖的水陆大会
嘿,你猜怎么着?那年深秋,我混在一群江湖客里挤进临江古寺时,心头那股子热乎劲儿,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。空气里浮动着香烛与草木蒸腾的湿润气息,远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石阶,仿佛也在为这场盛会助威——这便是我头一回撞见水陆大会。
锣鼓一响,人心就活了。 天刚蒙蒙亮,庙门口已支起高高的幡旗,红绸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,像一群振翅欲飞的赤色大鸟。人群摩肩接踵,贩夫走卒、僧侣俗众、佩刀携剑的游侠儿,全汇成一股喧腾的溪流涌向山门。我缩在角落啃着刚出炉的芝麻饼,看香客们虔诚合十,额角抵着冰凉地砖,心里竟也跟着肃穆起来。
法事真正开场时,方丈的诵经声如钟磬般*开。可你细听,那声音里裹着弦乐的呜咽、木鱼的笃笃轻响,还有隐约的叹息——分明是众生百态在**里浮沉。我尤其爱看那些披挂铠甲的武者,平日里杀伐果决的手,此刻却稳稳托着供盘,眼神专注得像在擦拭心爱的兵刃。有个络腮胡大汉,拜完起身时悄悄抹了下眼角,这一幕看得我鼻子发酸。原来再硬的骨头,也有需要安放柔软的地方啊!
仪轨流转间,藏着江**的密码。 白日里*扎眼的,莫过于“放焰口”。法师们端坐高台,将绘着饿鬼的纸船送入江中。火舌倏忽窜起,载着人们积攒的怨怼与遗憾漂远。岸边有人突然嚎啕大哭,引得众人侧目——后来才知他刚丧了*子。那一刻我忽然懂了:这哪是超度亡魂?分明是给活着的人一条哭诉的路。
暮色四合时,“施食”开始了。长队蜿蜒如龙,僧人舀起热气腾腾的米粥分给众人。我捧着粗陶碗,米香混着草*味钻进鼻孔,暖意从胃里漫到眼眶。旁边卖艺的老翁颤巍巍递来半块炊饼:“小兄弟,垫垫肚子。”这朴素的善意,比任何**都直戳心窝。
夜戏开锣,才是真章。 篝火噼啪炸响,皮影戏的剪影在幕布上翻腾厮杀。演的是《侠客行》,刀光剑影间,台下叫好声几乎掀翻屋顶。几个醉醺醺的镖师拍着桌子吼:“再来段劫富济贫!”影子里的侠客便提着酒葫芦仰天大笑。你看,老百姓哪懂什么大道理?他们爱的就是这份快意恩仇的热血!
散场时月已中天。我踩着满地瓜子壳往回走,听见两个小沙弥嘀咕:“今日收的善款,够修半座桥呢。”江风掠过耳畔,捎来远处渔火的微光。忽然明白这水陆大会为何千年不熄——它像一口老井,汲着百姓的悲欢,也映着侠义二字*本真的模样:不是飞天遁地的神通,而是烟火人间里不肯熄灭的那点光。
如今每见江湖风波恶,总会想起那夜浸透骨髓的暖意。所谓侠道,或许就藏在这水陆大会的烟火缭绕里:以慈悲为舟,渡己亦渡人;借喧嚣作鼓,敲醒世间的良心。你说,这样的江湖,怎能不让人惦记?